非洲特大LNG項目因恐襲陷入停頓，連道達爾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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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日期：2021-05-19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政務 瀏覽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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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傳來了法國道達爾能源（Total Energy）集團在東非莫桑比克總投資達200億美元的巨型LNG項目，因不堪忍受當地恐怖襲擊，而遭遇擱淺的消息。
4月26日，道達爾公司宣布，其主導投資建設的莫桑比克1區LNG項目，因所在Palma（帕爾馬）地區發生的恐怖襲擊導致當地數十人死亡，而不得不對該項目宣布“不可抗力”。Palma鎮位于莫桑比克北部的Cabo Delgado（德爾加杜角省），離LNG項目建設工地只有數公里的距離。這是3月24日Palma鎮發生嚴重暴力恐怖襲擊后，道達爾經過評估，不得已對外做出的“不可抗力”宣布。這意味著，如果當地的安全形勢得不到根本性、長期性的好轉，項目將持續停工。據說，道達爾已經放棄現代造船17艘LNG運輸船（LNG Container）的建造合同。
此類高達數百億美元的巨型LNG項目的啟動與暫停絕對是一項龐大的系統工程，宣布“不可抗力”肯定是一項艱難的決策。即便是道達爾這樣擁有全球頂尖LNG投資運營與安保防恐能力的能源集團，對此也一樣無能為力。
一、東非世界級天然氣大發現激動人心，道達爾成功接盤安納達科公司在莫桑比克的LNG項目
莫桑比克位于非洲東南部、非洲東海岸沿線，南鄰南非、斯威士蘭，西界津巴布韋、贊比亞、馬拉維，北接坦桑尼亞，東瀕印度洋。本來，這個國家只是非洲地區眾多默默無聞的“小國窮國”，其發展指數排名全球墊底。
然而，2010年前后在該國北部近海的魯伍馬（Rovuma）盆地，因陸續發現世界級的天然氣氣藏而震動全球，成為全球油氣投資和勘探開發熱點地區。有兩家石油公司是此次“超級發現”的先驅者和最大贏家：意大利埃尼（ENI）集團公司美國獨立石油公司安納達科（Anadarko）。其中，埃尼公司發現了魯伍馬深海4區Coral氣田，其探明可采儲量1.97萬億立方米（約70個TCF）；安納達科發現了魯伍馬深海1區Golfinho/Atum氣田，其可采儲量2.12萬億立方米（約75個TCF）。兩者絕對堪稱世界級氣田，預計分別可建成年產1500萬噸LNG左右。
2019年8月5日，魯伍馬深海1區Golfinho/Atum氣田開發方案正式啟動，標志著項目進入大規模投資期。原作業者Anadarko于2019年8月被西方石油公司（Occidental）收購，隨后，道達爾公司以39億美元的價格從阿納達科手中收購了26.5％的股份，并成為項目作業者。而阿納達科公司原100%的股權經過一系列稀釋和資本運作，如今變更為七家合作伙伴共同擁有：道達爾26.5%、Mitsui （日本三井）20%、Beas Rovuma Energy Mozambique Ltd 10%、BharatPetro Resources Ltd 10%, OVL（印度國油旗下的國際公司） 10%, PTTEP（泰國石油） 8.5%、ENH （莫桑比克國家石油公司）15%。看得出，道達爾集團接管安納達科公司成為項目新的作業者，負責這個200億美元總投資的巨型工程。而且，Golfinho/Atum氣田群水下部分的工程、采購、建設和安裝（EPCI）由TechnipFMC（德希尼布）和Van Oord組成的聯合公司負責；管纜（Umbilical）建設由Oceaneering公司負責。
順便說一句，魯伍馬深海4區Coral氣田目前由埃尼、埃克森美孚和中石油組成的聯合公司Mozanbique Rovuma Venture負責作業，三家公司的股權分別為35.7%、35.7%和28.6%。2019年9月30日，聯合公司開始啟動項目建設，開始鉆生產井。
（1區和4區LNG項目建設示意圖，圖片來自網絡）
二、困擾外國石油公司的最大問題是，莫桑比克政府無法遏制該國北部愈發猖獗的恐怖活動
莫桑比克的社會安全形勢一直不太好。該國的反政府武裝分子主要集中在北部和中部地區。尤以北部的反政府勢力為最。
襲擊德爾加杜角省帕爾馬地區的恐怖分子原為當地土生土長的反政府武裝勢力，后來宣布效忠伊斯蘭國（ISIS），成為伊斯蘭國莫桑比克分支。今年3月10日，美國宣布將該極端組織列入黑名單，稱其為“ISIS-莫桑比克”組織。3月24日，為報復美國和莫桑比克政府的“不公正對待”，才有了上述發生在Palma鎮的襲擊事件。
實際上，自2017年10月以來，這伙恐怖反叛武裝的戰斗機就一直在北部德爾加杜角省對平民發動暴力襲擊，截至目前，已造成至少570,000人流離失所，并有2500人左右喪生。當前，平民、能源項目和軍事設施是恐怖武裝勢力襲擊的主要目標，而且，襲擊的頻次活動不斷增加。
這里梳理了近一年來，德爾加杜角省地區的恐怖襲擊情況：
2020年3月，恐怖激進分子襲擊了Mocímboada Praia鎮。武裝分子控制了空軍基地、軍營和港口。
2020年6月下旬，參與在德爾加杜角省建設的LNG項目的8名當地員工被武裝恐怖分子的戰斗機打死。
2020年8月上旬，伊斯蘭國武裝恐怖分子駕駛戰斗機在莫桑博阿·德普拉亞市（德爾加杜角省）發動了攻擊。莫桑比克軍隊證實，襲擊者襲擊了該城市附近的幾個村莊，而且自2020年8月12日以來，該城市一直被恐怖分子占領。
2020年8月24日，道達爾與有關當局簽署了有關1區LNG項目活動安全性的諒解備忘錄（MOU）。一個聯合特遣部隊（莫桑比克與葡萄牙的聯合武裝部隊）宣稱將確保該項目在Afungi及整個行動領域的安全。
2020年9月9日，伊斯蘭國極端分子控制了位于德爾加杜角省附近的Metundo和Vamizi群島。
2020年9月中旬，道達爾集團首席執行官潘彥磊（Patrick Pouyanne）會見了莫桑比克總統菲利佩·紐西（Filipe Nyusi），討論了該地區的安全形勢問題。
2020年11月11日，新聞報道，伊斯蘭國武裝分子在德爾加杜角省殺害了50多人。
2020年11月19日，莫總統紐西表示，該國歡迎任何外部軍事支持，以在莫桑比克北部與伊斯蘭國叛亂分子的戰斗中獲得勝利。據當地媒體報道，莫與歐洲、美國和其他非洲國家的合作已經開始。
2020年12月7日，叛亂分子襲擊了穆特地區，該地區位于道達爾主導的1區LNG項目約20公里處。莫桑比克軍隊與南非私人團體戴克咨詢公司（Dyck Advisory）共同擊退了襲擊者，但局勢仍然非常危急。
2021年1月上旬，叛亂分子襲擊了Monjane市之后，襲擊了基圖波村。道達爾決定大幅減少項目員工。
2021年1月中旬，紐西總統會見了時任坦桑尼亞總統J.Magufuli（馬古富力，3月17日因心臟病去世，一說是因新冠肺炎去世），以加強合作，共同打擊叛亂分子。
可見，單靠莫桑比克政府的力量，已無法遏止反對派武裝的暴恐襲擊，特別是莫桑比克的北部天然氣富集地區的安全態勢持續惡化，已嚴重威脅到道達爾等外國石油公司的投資和運營。
雖然有報道稱華盛頓已派遣特種部隊到德爾加杜角省協助莫桑比克的軍隊和安全部隊對抗反政府武裝，但顯而易見，民眾和當地外國公司對政府維護安全局面的信心已煙消云散。
就在3月24日帕爾馬遭遇大規模襲擊的前一天，道達爾還表示，在得到政府的“項目25公里范圍內絕對安全”承諾后，公司正準備將工作人員調回現場。但事實情況已經說明，項目現場還遠未達到安全級別。
三、項目延遲投產將阻擾東非地區成為全球LNG供應的一極，政府因遲遲得不到天然氣收入也陷入無力抗擊恐怖分子的困境
無論是莫桑比克魯伍馬1區還是4區項目，均是由國際頂級豪華財團投資運營的特大型項目，其承包商、供應商和服務商也是全球一流的。如果一切順利，莫桑比克預計2025年前后將成為全球天然氣生產國/出口國中的“新貴”，其天然氣年產量預計將達到800億方左右，將顯著改變全球天然氣及LNG生產和出口格局。如果一切順利，莫桑比克或將演繹另一個“因油（氣）而富”的神話。
然而事實是，道達爾在4月底確認已撤出該基地的所有工作人員，除了宣布不可抗力外別無選擇。該公司表示，希望政府及其區域和國際合作伙伴能夠“持續”恢復德爾加杜角的安全與穩定。
“所有這些事情發生之后，誰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從事該項目？”一位具有數十年在非洲工作經驗的西方承包商如是說。
莫桑比克LNG項目的延誤已成必然。
最初，外界一直對道達爾和埃克森（含埃尼）主導的莫桑比克兩大LNG項目抱有信心，認為將在2025年前投產，并給全球天然氣市場每年至少注入3000萬噸LNG的新的銷量，預計能實現100億美元左右的年銷售收入，其中相當部分由政府所得。估計紐西總統一想到這些就會喜上眉梢。
但恐怖活動的猖獗導致這一切均成為泡影。1區和4區這兩個LNG項目是生產設施均在近海的陸地上，這就為恐怖分子的襲擊提供了便利。道達爾已經宣布了不可抗力，埃克森和埃尼主導的4區項目建設進展估計也面臨同樣的困境。如果當初的設計不是在陸上，而是通過建設海上浮式LNG設施進行生產，讓恐怖分子“望海興嘆”，則后續會避免很多重大風險。當然，目前特大型海上浮式LNG生產技術尚不完全成熟，這可能是道達爾沒有采用該方式的重要原因（這一點有待專業人士的解讀）。
道達爾在莫桑比克的遭遇只是外國石油公司當前在非洲投資運營所遇挑戰的一個縮影。近年來，非洲地區受到博科圣地、伊斯蘭國、基地組織等影響和滲透愈加嚴重，加之非洲各資源國自身的政局動蕩、治理能力不善等，數個問題交織在一起，導致外國投資者在非洲地區面臨的風險持續高企。
非洲油氣合作的合同條款相對優惠，得到了外國投資者們的普遍青睞。但若政府沒有決心和勇氣管控好本地層出不窮的社會安全風險，則投資者們只能望洋興嘆、望而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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