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氣價格將全面市場化，城市燃氣行業洗牌在即

在“放開兩頭、管住中間”的總體思路下，未來兩三年是天然氣市場化改革的沖刺階段，在以民營企業為主的下游城市燃氣市場里，洗牌即將開始

文 |《財經》記者 徐沛宇

編輯 | 馬克

遷延逾八年的天然氣價格改革近日邁出大步，政府對各地天然氣門站價格的定價限制將陸續取消。

國家發改委3月16日發布新版《中央定價目錄》（下稱《目錄》）。與此前的修訂征求意見稿相比，新版《目錄》刪除了福建省用氣門站價格由市場形成的表述，改為：具備競爭條件省份天然氣的門站價格由市場形成。

這一表述的變化意味著，不僅是福建省，將有更多的省份取消省門站價格政府定價的限制。政府在天然氣產業鏈中定價范圍繼續縮小，市場化改革加速。

《目錄》將于2020年5月1日起施行。除了取消門站價政府定價，《目錄》還減少了天然氣產業里的其他政府定價項目，例如，明確2015年以后投產的進口管道天然氣由市場形成。

業內人士認為，在“放開兩頭、管住中間”的總體思路下，國家油氣管網公司的成立后的兩三年，是天然氣市場化改革的沖刺階段。而在以民營企業為主的天然氣下游市場里，機會與挑戰并存，城市燃氣行業的洗牌即將開始。

競爭性環節兩三年內取消政府定價

2019年底國家油氣管網公司掛牌之后，天然氣市場迎來一波密集改革政策。從新版《目錄》發布的內容看，天然氣價格市場化改革的方向越來越明晰。

與2015年發布的版本相比，新版《目錄》的政府定價項目同口徑統計縮減近30%。新版《目錄》總共包含七大項，其中，原來的“天然氣”項目替換為“油氣管道運輸”。

國家發改委價格司相關負責人解釋說，做此修改是為了突出壟斷環節價格監管和競爭性環節價格市場化改革方向。對網絡型自然壟斷環節實行嚴格的政府價格成本監管，是成熟市場經濟國家的通行做法，油氣管道運輸即屬此類。

《目錄》注釋部分指出：海上氣、頁巖氣、煤層氣、煤制氣、液化天然氣、直供用戶用氣、儲氣設施購銷氣、交易平臺公開交易氣，2015年以后投產的進口管道天然氣，以及具備競爭條件省份天然氣的門站價格，由市場形成；其他國產陸上管道天然氣和2014年底前投產的進口管道天然氣門站價格，暫按現行價格機制管理，視天然氣市場化改革進程適時放開由市場形成。

國家發改委價格監測中心高級經濟師劉滿平對《財經》記者表示，新版《目錄》的修訂，表明政府在天然氣產業鏈中的定價范圍得到明確限制。另一方面也說明，天然氣門站價格管理機制存在弊端，是過渡性產物，不符合天然氣市場化改革方向，有必要移出目錄。但是鑒于目前上游尚未形成完全市場化競爭，門站價格管理機制還有存在的必要，所以還留了個尾巴，部分地區暫按現行價格機制管理。

門站價格管理機制是上輪天然氣價格市場化改革的產物。2011年12月，天然氣價格形成機制改革在廣東、廣西試點，推行實施天然氣“市場凈回值”定價法，以計價基準點價格為基礎確定各省天然氣門站價格。2013年6月，《關于調整天然氣價格的通知》指出，自2013年7月10日起，天然氣價格管理由出廠環節調整為門站環節，門站價格為政府指導價，實行最高上限價格管理。

2016年，福建省率先取消門站價格政府定價，改為由市場化形成。這是天然氣價格市場化形成的重要一步，未來，門站價不再是政府調節價格的工具，天然氣價格將全面市場化。

那么，新版《目錄》里這句——“具備競爭條件省份天然氣的門站價格，由市場形成。”——該如何理解：怎樣算具備競爭條件？何時讓市場形成門站價？

北京燃氣集團研究院副院長白俊告訴《財經》記者說，由市場形成的省門站價格在福建落地后，其他省份的天然氣門站價的放開將有先后之分。考慮到國家管網公司組建和省級管網改革需要時間，有的地方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和完善也有一個過程，即便氣源多元化程度和市場供應多元格局基本能到位，兩年之內徹底取消門站指導價的可能性不大。

白俊認為，從各省天然氣市場來看，內陸省份天然氣供應主體相對單一，沿海省份天然氣供應除了管道天然氣，多數也有進口液化天然氣供應，更易形成供應的競爭格局。在同時存在多個氣源、單個供應商不占據絕對優勢、管網儲氣設施實現運銷分離、互聯互通和公平開放的省市，可以優先考慮取消門站價格管制。預計上海、廣東、江蘇、浙江、天津等地有望走在取消門站價格管制的前列。

清燃智庫發布的報告表示，供應主體多元化是門站價市場形成的基礎條件，廣東和福建在沿海各省市里條件較好。廣東的天然氣上下游企業協商定價已比較普遍。福建管道氣價格則與JCC（日本原油清關價格）直接聯動，當JCC3個月變化幅度超過15%則隨之調整。

城市燃氣行業即將洗牌

天然氣產業改革的總體思路是“放開兩頭、管住中間”，上游的寡頭壟斷格局始終難以撼動，改革的主要目標則在于促進下游消費領域的市場化發展。據中國城市燃氣協會理事長劉賀明介紹，城鎮燃氣消費量已占我國天然氣消費量的50%。

作為下游市場的主要參與者，城市燃氣企業既面臨機遇，也面臨挑戰。

天然氣價格改革有利于促進下游消費。白俊表示，如果管網運銷分離落實、管網運行公平開放監管到位、設施基本充足，放開門站價后，市場公平競爭將推動行業效率提升，下游用戶選擇權也將增加。在供大于求的條件下，終端用氣成本將會下降，進而推動下游消費。

不過，中國天然氣需求高速增長的時代已經過去。消費增幅持續下滑是城市燃氣企業面臨的最大挑戰。

2019年，中國天然氣表觀消費量為3022億立方米，同比增長8.4%，增速遠低于前兩年。2018年的天然氣表觀消費量為2803億立方米，同比增長18.1%；2017年的數字是2373億立方米，同比增長15.3%。業內人士對2020年的天然氣消費更加悲觀，多家機構預計增速在5%左右，有的預計甚至低至3%。

低增長疊加市場化加速的政策環境，天然氣下游領域的競爭格局勢必發生變化，最直接的體現是，城市燃氣企業的整合將加劇。

城市燃氣行業“跑馬圈地”的時代已經過去，重點城市已經被主要的燃氣公司拿下，整合重組的案例已在2019年越來越頻繁。此前聚焦天然氣上游業務的中石油集團也在2019年開始頻繁收購下游企業。

中金公司研究部發布的報告認為，2020年，城市燃氣行業的整合將進一步加劇，并購機會增多。主要原因有兩點：一是上游氣價短期可能繼續高企，地方中小型且缺少運營效率的城燃公司虧損或加劇，被加速逐出市場。這為更加規模化的、運營機制更有效的城燃公司提供了資源和機會。第二，國家管網公司成立后，將改變行業合同模式，無形地推高行業門檻。規模化的城燃公司將具備更好的議價能力，此外，中長期來看，大部分城燃公司可能還需要利用金融工具保持公司采購價格的競爭力。這都有利于市場份額向規模更大、能力更全面的大型城燃公司集中。

這一現象已體現在大型城燃企業的業績里。3月16日，新奧能源（2688.HK））在四大城燃企業里率先發布2019年年度業績報告。2019年，新奧能源利潤增長18%至52.78億元，毛利率同比上升0.4個百分點至16.1%，經營現金流同比大幅增長逾40%。當年天然氣總銷售量為269.63億立方米，同比增長15.6%，超過全國平均增長水平。

對于未來，新奧能源保持樂觀。新奧能源總裁張宇迎表示，2020年的零售氣量增長目標為12%至15%，全年核心利潤增長目標為15%。

清燃智庫首席信息官黃慶對《財經》記者表示，中國天然氣市場的區域化特點明顯， “那些在市場化完成以前掌握好時間差機遇，提前完成商業模式轉換的企業，將會在改革中受益。”